白沙沙沙啥

在自己的大脑中畅游

共白首(十二)

拾贰


  平日里一旦闲下来,时间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日子晃晃悠悠的过着,这一日梅长苏从床上起来时,发现天地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就入冬了。

  梅长苏如今手头无事,便被惯的成了个闲散性子,缩在屋里靠着火盆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书。倒是苏宅上下一干人等,如临大敌般忙上忙下。蔺晨进屋时,正好看见甄平在给梅长苏的床上铺上厚厚的毛毯,他忍不住道:“干嘛呢你们,这才刚入冬就给他换上了,等雪化的时候还要冷,到时候你们给他盖什么啊?”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去把甄平挥开:“别加别加,我是大夫我说了算。去把羊绒毯拿过来,这个等更冷的时候再铺。诶我说你们至于吗,一到冬天就跟要出门打仗似的。”

  甄平抱着毛毯严肃道:“当然要紧张些,宗主一到冬天就……”

  “行了行了,”蔺晨不耐烦的摇摇手:“有我在呢,能有啥事啊,他现在也就是人虚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犯病了。你也别在这瞎忙活了,还不如出去给我买花糕去。西郊那边的落英坊做这些个精致点心顶有名了,你一样买一点回来。”

  甄平忍不住道:“西郊?那么远,你是要我买东西还是不想看见我啊?”

  梅长苏听到这里便笑了,放下书对甄平道:“他是又想要你买又不想看见你。”

  蔺晨听罢连连点头:“看吧,还是我们长苏聪明。你快去快回,买回来大家一起吃。”

  梅长苏朝甄平点点头,甄平便去了。走之前还不忘细细的关好了门,生怕冷风漏进来。蔺晨大剌剌的往梅长苏身边一做,见他桌上摆了个黑色的陶瓷罐子,便问道:“你这是什么?” 

  梅长苏神色忽的不自然起来,清清嗓子道:“没什么。你今天这么一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蔺晨挑起眉来,本来想伸手去够的,无奈他这回确实有事,便开口道:“飞流呢?”

  梅长苏耸耸肩:“忙着呢。你究竟要干嘛?”  蔺晨道:“我想带飞流去寻医。”梅长苏扭头去看蔺晨,后者难得的带着认真的神情看着他,眼中大有一股不达目的不做休的气势。梅长苏心里知道蔺晨为何做此打算:飞流年岁渐长,总不能一直跟在他身边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过去一是因为飞流病情不稳定,年岁也小,再加上梅长苏需要他,所以寻医之事便一再拖沓。如今万事安定,也的确是时候考虑飞流的事了。

  “你要怎么寻?”梅长苏看着蔺晨开口问道:“天下名医寥寥,避世者更占了很大一部分。你有计划吗?”

  蔺晨点点头:“我打算从老头子的那帮朋友那里开始。一个个的打听下去,一个个的看下去,总能找到的。”说到这里,蔺晨叹了口气,看着梅长苏道:“我自认打小天资过人,从开始行医至今没有医不好的病人。谁想世事难料,偏叫我碰上你们两个我一心想救,却无力可救的人。”

  梅长苏轻轻一笑:“明明是你自己一碰到觉得自己治不好的病,就通通扔给蔺阁主。”

  蔺晨笑骂道:“你大爷的,我是这种人吗,我那是懒得惹麻烦。”

  梅长苏敛了笑意,正色道:“带飞流寻医是迟早的事,就算你今天不提,来日我也要跟你商量的。只是他性子急,又依赖我,这当头首要任务还是得劝他跟你走。”

  蔺晨点点头:“这恐怕还是得你来,他比较听你的。你这段时间先给他做点铺垫,我明天得出趟远门,我要去安州请教一个前辈。”

  梅长苏知道蔺晨是真上心了,当下便道:“我过完年便要回江左,你直接回廊州找我。”

  蔺晨正点着头,飞流却忽然开门进来了,对梅长苏说了一句:“苏哥哥,好了。”

  梅长苏冲他招手道:“辛苦了,快过来暖暖身子。”

  蔺晨见飞流一身的泥,正疑惑着。扭头却看见了梅长苏的那个罐子,心中顿时明白了。登时大怒道:“梅长苏,你当我死的啊!你敢在我眼皮子底下酿起酒来了?你怎么不找根白绫吊死算了。”

  飞流也怒了,站起来要打蔺晨:“不准死!”

  梅长苏一把按下飞流:“不死不死,谁都不死。”他劝完飞流又去说服蔺晨:“就一点小酒,不打紧的。你看我从前偶尔喝酒都没事,现在肯定更没事了。”

  蔺晨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对飞流道:“他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还这样维护他!你们一大一小是要气死我!”

  飞流原本不知道梅长苏挖那坑是为了什么,听了这句话,立马又慌了起来,站起来就要出去把坑给填上。梅长苏喊了他几声都不听,急急忙忙的就跟着跑出去了。他一出去就像是石子击中了水面,又是一叠声的声音响起来:

  “宗主啊!外套外套快披上!”

  “你穿这么薄出来干什么,回去!”

  “宗主快进去!”

  “黎纲,把他给我架回去!”

  “手炉!谁把手炉拿过来!”

  蔺晨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听着外面乱七八糟的喧闹声,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他抬手轻轻一弹瓷罐的外壁,嘴里悄悄对瓷罐道了一句:“干得好。”

  那光洁无瑕的瓷罐在桌上反着光,煞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武英殿里门窗大开,阳光明晃晃的洒进来。萧景琰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翻着书,时不时提笔记着些什么。赵铭这时缓步走过来,轻声道:“陛下,庭生殿下回来了。”

  萧景琰闻言立马抬头,急急道:“快宣!”

  庭生今年已是十五出头,脱了幼时稚嫩的影子,眉眼间越发像当年的萧景禹。萧景琰一为了锻炼他,二为了保护他,两年前便将他送往军中磨炼。他幼时历经艰辛,早就养成了吃苦坚韧的性子。在军中不叫苦不叫累,带他的军士对他赞赏有加。萧景琰每每收到这些书信,心中既心酸又骄傲。

  “儿臣见过父皇。”

  “起来吧。”萧景琰放下笔,看着庭生笑了:“两年多的军旅生涯,你辛苦了,薛将军总是向朕夸你,做得不错。”

  庭生立马摇头道:“与两年间所学比起来,行军一点都不苦。”他说完又抿了抿嘴,抬起眼看向萧景琰。庭生到底年纪小,就算心性比起同龄人坚强得多,此时眼角也有些湿润。

  萧景琰起身踱步到他身边,仔细的端详着他:“嗯,黑了不少,你皇祖母见到该心疼了。去拜见过了吗?”

  庭生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用手背狠狠的擦了擦眼角:“还没有,先来见的父皇。”

  萧景琰点点头:“看出来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他抬手拍拍庭生的肩:“去见过你母后和你皇祖母后再回殿换衣服吧。朕这里还有些事,就不留你了。今夜去你母后那用膳,朕再好好听你说说这两年的事,接下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庭生用力的点点头,退后一步行礼道:“儿臣告退。”

  萧景琰微微一点头,却又突然开口叫住庭生:“庭生。”

  庭生回过头:“父皇有何吩咐?”

  萧景琰偏过头想了想,最后还是道:“算了,下次再说吧。”

  高湛因得了当朝太后的恩准,得以在这宫墙后寻的一处地方安度晚年。此时他被身边伺候他的小太监扶着,慢慢的后面园子里散着步。他年纪大了,眼神都有点不好使。若不是有旁边那个姓徐的小太监引着路,只怕早就摔坏了他这一把老骨头。

  高湛住了脚,直起腰深深的吁了一口气。那小太监见状,赶忙上来一边给他顺着气,一边问道:“公公这是累了?要不我们回去吧,您这身子骨还是多静养的好。”

  高湛摆了摆手:“还是老了啊,从前……”他一边说一边转身,眼角偶然扫到一处,突然整个人僵在原地,脑中如遭雷击,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那小太监眼见不好,连忙扶住他站稳,急急问道:“公公怎么了?”

  高湛手上使出力气狠狠的攥住身边人,再开口时声音因惊吓过度而尖利的吓人:“谁!那边走过的那人是谁!”

  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一处后院,高湛说的那人离的距离过远,那小太监踮起脚拼命张望了好一阵子才认出来:“那是庭生殿下啊,殿下今日回来了,怎么公公您吓成这样?”

  高湛抖着声音重复道:“庭生?庭生……”他狠狠一拉那小太监,自己带头就往回走:“快回去……快回去……”他走的急,那小太监又怕他摔着,少不得又是一番惊呼乱叫的。高湛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走。此时他眼前闪过的全是刚刚模模糊糊中看见的那张脸,与他记忆深处那位皇长子的模样,几乎百分百的重合了起来。


  “庭生昨天回来了?”梅长苏拿了个橘子递给萧景琰:“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萧景琰笑着摇摇头:“可谓是翩翩少年,英姿勃发,风华正茂。反正你能想到什么好词,往他身上套就是了。”

  梅长苏手一顿,又把橘子收了回来:“你这是夸孩子呢还是夸神仙呀?”

  萧景琰手一伸,一把把梅长苏手里的句子抢了过来,边剥边道:“哪里是我说的,认识他的长辈都这么夸他,又懂礼貌又能文能武,可不是风华正茂吗?”他眼角余光瞄见梅长苏正笑的一脸得意,忍不住道:“你笑什么呀,他这三年可是跟着我的。”

 梅长苏瞪着他:“你都把人家送去参军了,哪里来的自信说这种话?”

 萧景琰把剥好的半边橘子递了过去,嘴里道:“行行行,都是你这个老师教的好。我原本今日想带他一块过来,想了想,觉得还是先问问你比较好。”他见梅长苏低头不说话,忍不住又加了一句:“那孩子可想你了,昨天回来后还去拜祭了一次。”

  梅长苏叹了口气:“缓缓吧,我总是不太想让别人知道我回来了。”

  萧景琰指了指门口:“这苏宅的牌匾都挂上去了,你不说别人也会知道的。”

  “这不一样,本来这里位置就比较偏,能发现的都是缘分未尽,有缘人。”梅长苏吃完了手中的橘子,又递过去一个,嘴里继续道:“你既然收了庭生做义子,不给他改名么?别在这种小地方落了被人口舌。”

  萧景琰又给他递过去一半橘子:“我提了好几次,那孩子都不愿意。他说这名字是他生母给的,除了这名字之外,他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寄思他的母亲了。后来还是母后劝了他,他才说等他成年时再改。”

  梅长苏听完后,眉头都皱了起来:“这孩子……也太懂事了。”

  “可不是吗,”萧景琰叹了口气:“虽说他幼时历经过许多磨难,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看的能不让人心疼他么?你要吃就不能自己剥么。”说完又从梅长苏手里接过一个橘子。

  梅长苏捧着手炉,往萧景琰那边挪了过去,挨着萧景琰坐下来:“说是这么说,但可不就和当年皇长兄一个样么。”

  萧景琰把橘子给了他,又伸长了手把地上的毯子捞了过来,细细的给他盖在膝盖上:“何止是为人处事像呢,长得也越来越像了。”

  梅长苏一愣:“很像?”

  萧景琰这次没等梅长苏伸手,自己就拿了个橘子继续剥:“眉眼间已有几分相似,日后大概会越来越像。”

  梅长苏停下了吃橘子的动作,眉头再次紧紧的皱了起来:“宫里头……还有当年的旧人吗?”

   “应该是没有了。”萧景琰扭头看了一眼梅长苏,忍不住道:“眉头怎么又皱起来了。”

  梅长苏摇摇头:“我当年不大愿意你把庭生留在宫里,怕就是怕这个。他的身世一旦被别有用心之人知道,少不得又是一番利用,实在是个隐患。”

  萧景琰听了这话,眉头也皱了起来:“你别总是把人往坏处想。这能利用些什么呢?庭生身上的冤屈之仇已报,顶多也只是恢复他名正言顺的身份而已。”

“无故将皇子身份翻出来的人,会只是为了恢复他名正言顺的身份么。要恢复身份,你这个疼他的义夫早就恢复了,用得着别人来提醒?”梅长苏心里急,声音下意识的就放大了:“哪里是我要往坏处想的?只是你如今根基未稳,万事都要小心。你一向光明磊落,不见得别人也是这个样子。”

  “如此一来,难道我要将庭生当作我心里的一根刺,难道要我时时都去猜忌别人么?”

  “这是为了你自己。”

  “我什么时候为过我自己?”

  “你现在在这个位置上,你就要为了你自己!为你自己,同时也是为大梁!这个位置难道是这么容易就坐得稳的么,那岂不是谁都能当皇帝了!”梅长苏话一出口,脸一白,下意识的就要行礼:“是我失言……”

  萧景琰一把抓住他的手:“失什么言,现在连黎纲都不叫我陛下了,难道你这时候要把身份抬出来吗?”

  梅长苏闷闷道:“我这话确是失言,我太急了。”

  萧景琰翻过他的手,把刚刚剥好的橘子放到他手上:“哪来的那么多规矩,行礼还不如吃橘子。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现在实在是做不到时时刻刻揣测人心。但庭生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他,我知道你也相信他。再说我已打算日后让他在军中发展,没什么机会接触到这些事的,你就放心好了。” 

  梅长苏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能作罢,只是低头吃起了手里的橘子,边吃边道:“真是年纪大了,言语间聊的都是下一辈。昨天蔺晨还跟我叨要带飞流去看病呢。”

 萧景琰挑挑眉:“哪里年纪大了,我觉得我正值壮年呢。”

  梅长苏侧眼看了看萧景琰,见后者笑容怪怪的,登时心下了然,把手里的橘子朝他一抛起身就走了:“你正值壮年是吧。黎纲!把他来的时候披的裘衣给我扔了,我看他壮不壮。”

  萧景琰一边笑一边往嘴里塞了瓣橘子,又立即皱起了眉头。

  啧,太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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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假了!

哈!哈!哈!哈!

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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