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沙沙啥

在自己的大脑中畅游

共白首 九


  在姑熟耽误的时间远远超出了蒙挚最开始的预估。等萧景琰事情办的差不多了,他们也该准备准备动身了。梅长苏既然答应了萧景琰要跟他一起走这一段路,自然也要一起收拾着准备上路。

  飞流把几个包裹往身上一背,轻轻松松迈开步子就往外走。蔺晨和梅长苏跟在他身后看着,蔺晨啧啧两声道:“小飞流多好啊,我真是后悔当初让他跟着你。你就把他还给我吧。”

  梅长苏听了这话却觉得奇怪:“我又不带他去哪里,哪来还给你一说。”

  蔺晨停下脚步侧身望着梅长苏,半眯起眼睛细细的打量他:“哎,怎么,你不跟萧景琰回去吗?”

  梅长苏白了他一眼,没再搭理他,自己继续往外走。蔺晨在他身后直嚷嚷:“别走啊,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呢,你干嘛不回去?”

  梅长苏回头瞪他一眼:“我回去干嘛?”

  蔺晨两手一摊道:“你们爱干嘛干嘛,我怎么知道?”

  梅长苏侧头皱眉轻叹一口气。那边厢,台阶上蹬蹬蹬跑上来一个言豫津,想要接过飞流手里的包裹,但是被飞流一扭身拒绝了。蔺晨抬手朝言豫津招了招,示意他在那等一等,嘴里一边对梅长苏说道:“一说起这件事你就一脸不想谈的表情。”

  梅长苏没接话,只是侧身回去望了望言豫津那边,后者不知怎么惹到了飞流,两个人正绕着柱子你追我赶。

  蔺晨向旁边偏了偏身子,去看梅长苏的表情。见后者没理会他的撩拨,又悻悻的缩回去,道:“不想谈就不谈了,我就看你自个能憋到啥时候。”他说完这句话,又抬头冲刚过来的空寂道:“你来的刚好,我真是一秒都不想跟这个人呆下去了。”

  空寂刚到,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道:“既然东西都收拾好了,我就派人送你们下山。”

  梅长苏朝空寂点点头:“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空寂笑着摇头道:“梅施主说的哪里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梅长苏和蔺晨随着他一起出门去。在他们前面飞流和言豫津已经不知道闹到哪里去了。

  “你们下一站是去哪里?”

  “走都畿道去汴州。”蔺晨兴致勃勃的看着空寂:“怎么样,一路上有什么好玩的去处推荐吗?”

  “出家人讲究清修,我哪里会知道什么哪里好玩不好玩。”空寂面不改色的回答道。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们如果途径洛阳,倒是可以去卧龙谷赏红叶。”

  蔺晨听罢连连抚掌点头:“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真的清修的人。”

  几人谈笑间便走到了伽蓝寺的门口,言豫津和飞流已经在哪里等着了。空寂停下脚步对几人道:“那我就送到这里了,几位一路顺风,多多保重。”

  几人纷纷拱手与他行礼道别,就连飞流都懵懵懂懂的跟着弯了个腰。梅长苏转身走了不到两步,空寂却突然出声把他喊住:“梅施主。”

  梅长苏回身看着他。

  空寂双手合十,笑眯眯的问他道:“梅施主现在知道自己的愿望是什么了吗?”

  梅长苏没回答,空寂却继续往下说道:“还是梅施主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不敢去要呢?”

  梅长苏看了看空寂,又看了看他身后伽蓝寺古旧的屋檐,和背后广阔的蓝天,笑道:“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愿呢。我如今已经很满足了,不必再去求什么。”

  空寂轻轻叹息一声,只道:“梅施主,多保重。”

  梅长苏微微点头,回身离开。

  空寂留在原地,一直等到梅长苏等人的身影走远了都还没有动。那天那个接待萧景琰的小沙弥凑了过来,看看那几人离开的方向,又看看空寂,开口问道:“住持,你想什么呢。”

  空寂低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摸了摸他的小光脑袋:“我在想,世上最怕的不是身在其中却看不透。而是正因为最终看透了,所以不敢去争取。“

  小沙弥不知他为何突然发此感慨,只是皱着脸道:“这是什么意思呀。”

  空寂轻轻一弹他脑门:“意思是,你明明应该去擦佛像,现在却在这里跟我偷懒聊天。”

  小沙弥捂住脑门,一吐舌头,抓起地上的水桶就跑远了。


  豫州到汴州距离算不上远,但因为现在两拨人马合到了一起,蔺晨和言豫津两个又是喜欢玩的,所以几人前进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如今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人虽然在路途上奔波,却倒也算舒适。

  梅长苏和萧景琰同坐一辆车内,随手捧了本书在手上翻了两页,又觉得马车晃的厉害,看书也看不进去,就把书又随手丢在了一边。萧景琰原本在一旁闭目养神,此刻睁开眼睛问他:“怎么了?”

  梅长苏手一顿,道:“吵醒你了?”

  萧景琰摇摇头:“本来也没睡着。”他随手掀开车前的布帘看了一眼,又坐了回去。外面言豫津不知又在闹什么,和萧景睿两个人的争执声时不时的穿进来,但因为隔着布帘听不大真切。

  梅长苏见萧景琰眉头一直皱着,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眉头都皱了一路了。”

  萧景琰下意识的摸了摸左肩,回道:“没事。”他抬头见梅长苏还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只能老实交代:“从前带兵时落下的伤。以往不觉得有什么,这几年天气一变就开始有些疼。”

  梅长苏抬手轻轻捏了捏他左肩,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御医怎么说?”

  萧景琰见他这样,自己反倒松了眉头道:“还能怎么说。不过是些旧疾,如今也没什么大碍。平时拿热药包敷一会就没事了。”

  梅长苏点了点头:“你身边还有静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旧疾发作起来最是恼人,平时还是要好好休养。静姨最近身体怎么样,可还好吗?”

  他不以尊称,而以旧称来称呼当年的静妃,现在的太后,表明了他是以故人的身份来关心的。萧景琰听了这称呼,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挺好的。母亲一直是不争的人,如今万事尘埃落定,她也能安心在宫里颐养天年。清宴虽然调皮,在母亲面前却很乖巧,她很喜欢这个孙子。”他迟疑了一下,又忍不住道:“母亲每逢清明,都会去林家祠堂拜祭。我不便总是过去,她却未曾遗漏过。”

  梅长苏怔了好一会,死死平稳住胸中情绪起伏。而后才轻轻点头道:“静姨有心了。”

  萧景琰侧头看着梅长苏,忍不住伸出手去点梅长苏的眉心。梅长苏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着他。萧景琰有些好笑的看着梅长苏:“刚还说我眉头皱了一路,你不也皱着么。”

  梅长苏刚刚满腔的难过情绪被萧景琰一吓全给吓没了,他忍不住白了萧景琰一眼,再开口时,声音已不复方才的酸涩:“你三十好几的人,怎么还像十几岁那样没轻没重。这下肩膀又不疼了?”

  萧景琰一边抬手动了动肩膀,嘴上一边道:“这里又没别人。”

  梅长苏见他一抬手眉头就皱一下,就道:“你还是再眯一会吧,到了我叫你。”

  萧景琰点点头,闭上眼睛就继续闭目养神了。梅长苏也没有再出声。一时间,车内又安静下来。然而不同于十几日前的寂静,同样的寂静无语,萧景琰此时却觉得莫名心安。

  

  九曲县最早只是一个驿站,但因为要去洛阳必得先经过这里,久而久之,留宿的人越来越多,竟渐渐发展成了一个小村庄的规模,后来因为大规模的商队经常经过,又带动了这个小村子的发展,这个小村庄就成为了一个小镇。虽然是个小镇,然而麻雀虽小,五脏具全。再加上来往的商队多,旺季时,这里俨然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蔺晨一到九曲,立马轻车熟路的带了众人来到他以往来时住的客栈。他们运气好,房间还有。若是再迟一些,往来的商人多了起来,连最次的客栈恐怕也住不上。蔺晨往房间里把东西一扔就拉着飞流说跑出去会老朋友了。梅长苏原本不想让飞流跟着去的,无奈蔺晨的老朋友据说也是个不出世的高人,要给飞流看看病。梅长苏就只能让蔺晨拉着不情不愿的飞流出门了。蒙挚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一路奔波下来,如今少不得要睡一觉。言豫津拉着萧景睿也要闹着出门去,跟梅长苏和萧景琰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这一眨眼,竟只剩下梅长苏和萧景琰两个人。萧景琰回身看着梅长苏,梅长苏双手一摊,笑着问道:“那我们也出去走走?” 

  因为不是行商的旺季,九曲镇里没什么外人。路边零零星星的种了几棵枫树,叶子还没有全红,半红半黄的样子,像是颜料只上了一半。路边几个孩子在玩转陀螺,喧嚣声走到街尾都依稀听得见。旁边的街摊小贩见了萧景琰和梅长苏,也只是懒懒的打个招呼,见没有要买东西的意思,就合上眼睛继续闭目养神了。梅长苏倒是蛮喜欢这里的,兴致颇高的在前面走着,萧景琰慢悠悠的在后头跟着。

  “在这里悠悠闲闲的过一辈子也挺不错的。”他俩中途停下来在一个小茶馆休息的时候,梅长苏这么对萧景琰说道:“  一不用争二不用抢,悠然自在。”

  萧景琰把自己面前的那碟桂花糕往梅长苏面前推了推:“你这么喜欢这里,干脆把江左盟搬过来好了。”

  梅长苏拿起筷子皱了皱脸:“那不行。这跟地点没关系。他们一来,日子还是悠闲不起来。”

  萧景琰顿了顿,又道:“如今万事落定,你大可以去过上悠然自在的日子。”他抬眼看着正在看桂花糕的梅长苏:“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吗?”

  梅长苏挑了块桂花糕放进萧景琰面前的碟子里,笑着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的确过的是悠闲自在的日子。”

  萧景琰定定的看着他,不一会也笑了,说道:“你这个爱羡慕别人的毛病是怎么改都改不好了的。”

  梅长苏挑挑眉:“我哪里爱羡慕别人了,从来只有别人羡慕我。”

  “明明晋阳姑姑做的饭菜也很好吃,你却总是跑我家来蹭饭吃。”

  “我娘那是后来学的,怎么比也还是静姨做的好吃。”

  “你还总喜欢抢我的腰带和头带。”

  “我就是觉得你的好看。”

  “明明是你先去挑的马,最后还不是得和我换来骑。”

  “那是因为你总是比我挑的好。”

   萧景琰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梅长苏也憋不住了,自己在那一个劲的乐。他笑着笑着,笑意却又淡了。萧景琰却笑意更甚,然则眼底神色愈悲:“我举了那么多个例子,才发现你抢的好像都是我的东西。”

  梅长苏回答:“那是因为你的都是好东西。”

  萧景琰笑了一声:“你心里明明清楚,其实往往不是这样的,但你还是要来抢。”

  梅长苏抬眼看着萧景琰,好似他们分开了这么些年,第一次抬眼真正的看向了他。然后他说:“是,因为我喜欢。我总是会更喜欢你的东西,什么我都喜欢。”

  萧景琰也看着梅长苏,静静说道:“我也喜欢,什么都喜欢。”

  梅长苏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笑的仿佛这是这几年来唯一一件让他痛快的事。他是真高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这很好。”

  萧景琰也跟他一样笑了起来,点点头道:“是很好。”

  他没有觉得意外。这就好像两个早就知道答案的人经历了一场单向的奔向对方的漫长的赛跑,答案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了,因为他们早已知晓于心,只是没有互相说出来。他们难过的是,就算此刻到了终点,交换了答案,却还是要继续向前跑去,把一场向着对方奔跑的见面变成一场背着对方渐行渐远的离别。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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